漂一代
有一种工作生活方式叫“外派”。
国家或单位公派出国,期限不定,国家不定,只有一样是确定的,那就是不能留下,最后必须回来。这样的生活向终而始,即使是刚开始准备安定下来之时,内心深处已面对着最终的离开。和留学或移民去海外发展不同,外派一般不会在异乡永久停留、落地生根,是注定的漂泊。
外派很好,年轻的时候就可以走出国门去看世界,而且不是通过旅行的方式。“世界那么大,我要去看看”这句话打动了那么多年轻人的心,但世上最好体验别处,不只是旅行,更是“生活在别处”。旅游只是过客而已,了解的无外乎是明信片里的景点,米其林上的美食,还有也许有那么不多几个偶遇的路人,还有随缘而短短的一些对话,如此而已。而在海外工作,则大为不同了。
工作及生活在一个别的国家,体验丰盈且立体,四季换转,夏日长昼的碧空一洗,冬天寒夜的风雪夜归,小酒馆的浅斟低唱,甚至还会碰上皇族的婚礼,全城狂欢;当然还有日复一日的坐贾行商,在一个陌生的文化、语言和国家里,长时间的体悟,真正的感受到曾经遥不可及的欧陆撮尔小国,原来是怎样的一种存在。
外派很不好,抛家别乡,少小离家老大回,往往数年后回家,蓦然发现父母在匆匆几次探亲见面里飞快的老去。有的甚至因为离开的太久,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。
往往生活在一个语言有隔阂的场景里,去往巴黎因故停车的火车广播里,法语听的似懂非懂,究竟在说什么?阿姆斯特丹的街头,忽然扰动的人群里,荷兰语又在喊叫着什么?如果能听到有人在说英语,感觉如听到汉语一样的亲切。有人说,只有你听的懂身边的人在说什么才会有安全感,外派的地点遍及世界各地,在很多时候,真的听不懂,连身边的路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,在这种情形里,内心会有无法抗拒的不安全感。
总部的政策有时会是“鼓励海外员工长期外派,为海外事业长期做贡献”,而当你真的准备长期外派的时候,政策却又换成了“鼓励人才流动,促进海内外人才交流”。在外派的期限里,等你终于用两三年时间熟悉了一个地方,一种语言,却又到了你需要回国或者轮调的时间。
来来往往的外派的同事,有东京待过的,有来了卢森堡的;有东南亚派过的,后来又去了莫斯科;有欧洲回了北京,再去纽约,又要派回欧洲的;有北京去了香港,又去了匈牙利;有欧洲回了宁波,然后又长期去驻守澳大利亚珀斯小城;还有巴黎去了摩洛哥,米兰去了布鲁赛尔,汉堡去了维也纳,约翰内斯堡去了加拿大的。最遥远的,有从欧洲又去了开曼群岛,从巴拿马去了文莱,从越南又去了秘鲁的。。。。。。(那些遥远的国度啊)
从一个国家再调往另一个国家工作,术语称“转派”,转派的同事确实有优势,经历过一次到一个陌生国家开展工作的过程,那么再来一次也就容易很多。然而人生苦短,多派几次,职业生涯也已然大半了。
外派拖家带口,小朋友们也跟着“漂一代”们四处转学,更换着生活的国家与城市(见公众号前文“漂二代”)。
“一日外派、终生外派”,好些同事没逃出这个句子的调侃。在全世界的更多地方,随着金融资本的输出,许许多多外派着的同事们,正和全世界做着前辈们连想都想不到的生意,有关石油储备,有关国计民生,有关家天下。然而在外派或长或短的光阴里,生意就在门口,而故乡却总在天际线尽头的远方。
愿你出走半生,归来仍是少年。。。。。。